凛沉默地登上了太空电梯，头也不回。我尴尬地掐灭手中的烟，回头再不忍看她。火箭轰鸣声自背后响起，我像心里缺失了一块，突然感觉自己还有话要说——但搭载着凛的舱室早已直入云霄。
走吧，走了好。爸真的不能再为你做更多事了。
我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幕如果被那些狂热的鹰派媒体拍到了会怎样，但最后这件事是否由我来完成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大家都得死。如果我下台了继任者将成为这个国家在任时间最短的…跑题了。今天不光没有任何记者一类的人能进入被封锁的太湖I基地，周边还被支点空间站的通用智能进行了全频段阻塞干扰和可见光波段屏蔽。我看向天空，试图寻找Sol IV的位置——但即使找到了也没有用。据那些送到我手上的绝密文件来看，总辖早已不在Sol IV。那么，老对手，感谢你今天帮我的一把。
凛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有些鸟儿是注定关不住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我不愿再去想她，于是便发觉今天为我行方便的通用智能也叫「零」。不知总辖给她取名时，又是含着怎样的感情？
老朋友，你该让我怎么说你呢？
我曾经认为你是先进的企业家，后来又认为你是不切实际的疯子。现在看来，你的理想主义或许是对的。这个不断升温的世界，你为它设置了一个保险，里面放着人类文明的火种——我突然打了个冷战，我希望这是因为湖风太大了，而不是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幅黑暗的图景……
我在情报部门交给我越来越多资料的时候才了解了你。但我感觉这些内容好像还是表面形式，真正的你…我看不透，这才是单纯让我感到恐惧的一点。如果你从政，现在说不定就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了。
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呢？我此时手里就拿着从你的办公室里发现的电话。经查证，这部电话只能拨打一个号，信号范围是整个太阳系，那么电话那一头是谁就不用怀疑了。但是拨通了又能和你说什么呢？地球快爆了？我必须按下起爆器？还是算了。
尽管全国还在大挖人防工程，大搞人防课程，但那些情报让我很清楚，这些不够，远远不够。在毁灭同类这件事上，人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天赋。总辖，你把所有动能武器以上的东西都限制在太空电梯之下，但你也要明白，拐杖可以削成刀，化肥能做炸药，核能的相关原理是不变的公式，它们一样致命。
现在，又一份绝密情报递到了我的面前，与之一并的还有装有核弹发射控制器的密码箱：大洋彼端的国家已经将新年的零时作为发射时间。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机关人员三三两两走出大楼，准备回家跨年。尽管世界局势紧张，至少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是放松的。
我沉默地注视着夕阳西下。这颗天体沐浴着万物，带来了生机，但它的原理也只是核辐射。
零时，我按下了发射开关。我没有刻意去对准秒数，毕竟谁先谁后这种“千秋功罪”也没人会去评说了。至于Sol IV上的人们…希望他们不要被这些年所受的仇恨教育冲昏了头脑。地球很大，宇宙更大，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但我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弹道导弹最多半小时就会抵达。我坐在阴影笼罩的办公椅上，给自己放了一段交响乐，C大调如潮水起伏。
在大提琴绝望的颤音中，我看到了天边的曙光，比太阳还要明亮千万倍。